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纠缠相系 有一种美一千年前已达巅峰

来源网络2022-11-09 02:17:18 259

  纤维,古老、久远但又与人类生活始终密不可分的物质。

  纤维赋予人类安全感和物质性,而人类又反过来赋予纤维以艺术性和诗性。

  可以说,纤维不仅是材质,也是载体,甚至是一种思维方式,是隐喻万事万物的无形关联。

  从这个角度来看,纤维,可以是整个世界的肌理。纤维艺术,也可以包罗万象。

  纤维艺术最初的存在形式就是纺织艺术。

  在中国,我们常听说:一寸缂丝一寸金。当缂丝艺术与花鸟、山水画结合,令纺织与纤维真正从工匠手工,升华为堪称艺术的珍品。

  10月18日到12月4日,在浙江美术馆举办的第四届杭州纤维艺术三年展,让我们得以从历史、人文与艺术等不同的维度去审视纤维艺术。

  出身织造世家的曹雪芹

  在雀金裘里露了一手

  看过《红楼梦》的人,或许都对曹雪芹笔下人物身着服饰的描写有一定印象——太细致具体了。

  其中第三回,林黛玉进贾府,凤姐露面时,只见她“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,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,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。”

  其中,那件“刻丝石青银鼠褂”中的“刻丝”,也就是缂丝。缂丝是中国丝织艺术品的典型代表,以素色生丝为经线,彩色熟丝为纬线,采用“通经断纬”的独特技法织成,因此也被称为“刻丝”。

  《红楼梦》第五十一回里也有。“凤姐命平儿将昨日那件石青刻丝八团天马皮褂子拿出来,给了袭人。”第七十一回:“只有江南甄家一架大屏十二扇,大红缎子缂丝‘满床笏’……”

  曹雪芹出身江南织造世家,精美的纺织品在他的童年和少年生活中,不仅触手可及,亦美轮美奂。这让《红楼梦》的读者也顺带领略了“豪门中人”的服饰之美。

  对于更多读者来说,《红楼梦》中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有关“织造”的情节,莫过于第五十二回里晴雯强撑病体,为宝玉织补雀金裘的那段。

  这件华服来自贾母所赠,“金线辉煌,碧彩烂灼”,贾母说这叫作“雀金呢”,是哦啰斯(俄罗斯)国拿孔雀毛拈的线织的。

  可惜如此珍贵一件衣服,却让粗心的贵公子不知何时在何处,把后襟子上烧了一块。想拿出去补,连专业的织补匠人“都不认得这是什么,都不敢揽。”只有心灵手巧的晴雯可以。而她在补上烧掉的经线时,就用了缂丝的手法,以雀金线作为纬线,仔细修复被烧坏的洞口。

  因此,很多读者都认为,这一段情节,是身为“织造子弟”的曹雪芹,忍不住“技痒”而露的一手。除了他,恐怕再没人会把补件衣服的细节,写到如此栩栩如生、细致入微的地步。

  绝代缂丝匠人朱克柔

  “运丝如运笔”

  缂丝艺术的典型手法,正是“通经断纬”。

  一般的织物用的是“通经通纬”的织法,即纬线穿通织物的整个幅面。而“通经断纬”的缂丝艺术,是以素色生丝为经线,彩色熟丝为纬线,在一梭纬线通过的位置上,变换多种彩线缂织。

  所有图案、颜色的变化,都取决于不同颜色纬线的交织,要按照图案的特点来回穿梭,分块缂织,因此纬线无法一梭到头,即形成了“断纬”。画面与素地的结合处,会呈现些许裂痕,在两色衔接处有透空的“针孔”,仿佛刀尖镂刻而成。透光视之,犹如万缕晶珠,美如珍宝。

  “通经断纬”的织法首先从西方传入。据考古出土资料显示,缂丝技术最早应是起源于古埃及和叙利亚一带的缂毛技术,从西汉时期开始传入我国新疆地区。顾名思义,缂毛是用动物的毛发为原料作为纬线织造的,总体粗犷、厚重,偏实用性。

  缂丝则在缂毛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,并融入了中国特有的丝绸纤维,令这一古老技法焕发了新的面貌。

  隋唐时期,养蚕业兴盛,人们开始用丝线代替羊毛,织造出更为精细的织物。不过唐朝的缂丝作品在图案方面没有太多复杂的花纹,主要都是几何形状。目前我国发现的最古老缂丝织物是唐代的一条缂丝腰带,出土于上世纪70年代的吐鲁番。

  纺织工艺真正步上巅峰,还是在南宋时期。此前,纤维艺术三年展的发起人施慧就曾强调:“中国古代,真正可以称之为纺织艺术,我个人认为最早是出现在中国的南宋时期,南宋的都城临安也就是今天的杭州。”

  其实,南宋时期最好的丝线和最出色的缂丝匠人,并不在杭州,而在苏州。当时名为平江府的苏州,盛产生丝,丝线韧性好、强度高,是制作缂丝的上好材料。彼时的缂丝名匠也多出自江南。

  其中成就最高的,便是朱克柔、沈子蕃和吴煦等人。尤其是朱克柔。将缂丝技艺提升到了后人无法企及的高度,几乎可以与同时代的文人绘画相媲美,清代书画鉴赏家卞永誉称其“运丝如运笔,非今人所得梦见也。”

  然而,史料上有关朱克柔的记载寥寥,最可靠的只有其传世作品《山茶蛱蝶图》前,明末书画家文从简所题的几句“个人简历”:“朱克柔,云间(今上海松江)人,宋思陵时以女红行世,人物、树石、花鸟,精巧疑鬼,工品价高,一时流传至今,尤成罕购……”甚至这位朱克柔究竟是男是女,都无法确知,只是后人以其作品的精巧柔美,猜测其为女子的可能性较高。

  南宋年间的缂丝艺术品,多以摹缂文人画作为时髦,艺人针线之精细,往往令作品达到胜于原作的境界。可惜朱克柔的传世作品现存仅有七件,其中尺幅最大、技法最复杂,也是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《莲塘乳鸭图》,现藏于上海博物馆。

  著名纤维艺术家的红线

  所有动人处,尽在纠缠中

  2019年的第三届纤维艺术三年展上,最动人的作品之一,莫过于日本艺术家盐田千春的《手牵手》。

  今年50岁的盐田千春,很早之前便以其独树一帜的纤维艺术作品而闻名世界。无穷无尽、重叠纠结的细线,“弥漫”在她几乎每个展览现场。20多年来,盐田千春的细线就像草间弥生的圆点一样著名。

  在她看来,线条是最简洁但信息量最丰富的形式,可以被剪断、打结、缠绕,能够表达不同的关系,几乎有着无限的组合方式。她在空间中用线雕塑、用线绘画,她布出的线阵在空间呈现复杂的几何图形,四面八方交织成立体的网络,充盈,也轻盈。

  日本民间有个古老的传说:当婴孩出生时,神会把一根红线系在他/她的手指上,代表他/她的血管从心脏延伸到手的小指。终其一生,这条无形的线与别人的线交织在一起,将彼此连接,会以某种方式对他们的道路产生深远的影响。

  在《手牵手》中,红色的细绳网住许许多多红色的许愿纸,红纸上写着人们内心的种种愿望——幸福、平安、爱情、健康……寓意一目了然,却依然令人动容。

  盐田千春深深着迷人与人之间的种种羁绊,她相信世上所有人之间都有着某种暗藏的联系,这些细线就像潜在的、深埋的命运关联,我们无法用肉眼看清楚这些纠缠的因果,但在这布满了红线的展厅,你可以瞬间沉入一片仿佛血管织就的肉体空间——所有人与人的关系,构成人类社会的整体。

  “编织让我能够像绘画中的线条一样去探索时间和空间。线逐渐累积构成一个面;我创造了无限的空间,逐渐延展,好似形成一个宇宙。”盐田千春说。

  2015年,她受邀负责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的日本馆,并以一件《手中的钥匙》震撼了全场——艺术家募集了5万把市民使用过的旧钥匙,每把钥匙都隐喻着一道门、一个人的过去。她用红线将破旧的船只上方拉伸出密集的、曲折的几何图形,红线上系满锈迹斑斑的钥匙,从高处垂下。

  “钥匙具有人体的形态,红线如同人们的血管,船只象征着迁徙和穿越。”生命何等绚丽,又何等渺小。2017年,盐田千春的癌症复发,但她依然精力十足地创作,并于2021年在上海的龙美术馆举办了她在中国的最大规模个展“颤动的灵魂”。

  所有的消亡之前

  曾经存在的美感

  意义永在

  纤维艺术三年展最初的缘起,与保加利亚功勋艺术家万曼(Maryn Varbanov,1932~1989)密不可分。万曼是现代壁挂艺术的先驱者之一,在国际上享有盛誉。1986年,万曼来到中国,任浙江美术学院客座教授,并创办了万曼壁挂研究所。

  值得一提的是:万曼的夫人宋怀桂也很出名。她是北京著名西餐厅马克西姆的总经理,也是皮尔·卡丹品牌亚太区的首席代表。她组建了中国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支专业模特队伍,被不少人称为“时尚教母”。

  在万曼的带领和指导下,中国当代纤维艺术逐渐摆脱了其作为壁挂的传统性认知,以实验艺术的姿态,启蒙并激发了一批青年艺术家的探索,这其中就包括著名艺术家梁绍基和谷文达等人,以及纤维艺术三年展的发起人施慧。

  2022年杭州纤维艺术三年展的主题为“缓存在/Being Theoria”,该主题源自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“theoria”(静观/沉思)”理论,强调一种未经固化的思考。“缓存”一词则与电脑的储存有所关联,提示我们:人类切身的记忆或上手的技能,会随着肉身的逝去而消亡,但在所有的消亡之前,短暂的存在和转瞬即逝的美感,意义永存。

  策展团队将“纤维”视为一种世界的基本结构与人类思想的原型现象——人们不断发明与周遭世界打交道、取诸万物的“纤维”方法:树皮做纸、蚕丝织锦、葛覃制布、羊毛制毯、蒲草成席、竹编造物……

  同时,我们也不断以“纤维”的方式描绘和理解世界,无论是构造——组织、系统、网络、经纬、线索,抑或色彩——红、绿、紫、绛、缁、绯、素、绚……

  施慧认为,如今的纤维艺术早已不是最初的壁挂或者织物,而成为了一个带有文化的、社会的,甚至人类学属性的载体和概念。“它代表着我们与这个世界、与身边的事物、与人的关联。”

  成都商报-红星新闻记者 乔雪阳

【编辑:卞立群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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