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军营观察|押运兵的“诗与远方”

来源网络2023-02-26 18:08:51 138

远方很远,路在脚下

■解放军报记者 程雪

  “叶落东海戍,山寒蜀道行;行人一生里,不曾倦边兵。”

  翻开武警湖南总队长沙支队某中队官兵的原创诗集《诗与远方》,官兵们撰写的一首首小诗深深吸引着记者的目光。

  这个中队负责国家重要物资的押运工作。执勤之余,他们用诗歌记录生活,在诗歌中寄托生活信念和对未来的美好期望。

  诗以言志。诗歌本质上是对现实生活的感悟与超越。“生活不止眼前,还有诗和远方。”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,成为这本原创诗集的名字来源。

  一级上士李文斌是中队兵龄最长的押运兵,也是中队最早几个写诗的人之一。

  “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吧。”站在车厢边,望向火车外,李文斌在诗歌里描绘看到的景色,“天地间白茫茫一片/寒风刺骨,雪花漫天/顺着列车缝隙,肆无忌惮地直往车厢里灌”;也在诗歌里记录战友们的样子,“狭小的车厢成了冰窖/大衣绒帽不抵寒/大家冻得浑身打颤”;更在诗歌里表达着对押运生活的认同和理解,“如果你问我/押运一趟有多远/我想我会说/经过四季就到了……”

  军列向远方飞驰而去,李文斌将辛苦的押运生活,连同战友们的喜怒哀乐,一股脑地写进诗里。

  一次,火车在编组站停车等待编组,路过的一些人好奇地向车厢里张望,李文斌和战友立即制止。

  “我们押运的是国家重要物资,不能存在半点侥幸心理。”那一刻,李文斌似乎真切地感受到了“守护祖国财产”这6个字的重量。渐渐地,他的诗歌里不再只是单纯的工作生活记录。

  漫漫押运路,李文斌找到了一种踏实的存在感。“押运路途虽然辛苦,但随着火车不断前进,我们距离终点也越来越近。”李文斌说,“熬过了火车上的枯燥煎熬,每当看到目的地车站,内心升腾起的那种价值感,没什么能代替。”

  内心有了坚定的方向,一步步坚持地走下去,远方就不再那么遥远。

  在《诗与远方》最后一页,记者看到一行黄色大字:“你的人生方向是什么?”

  想起李文斌的讲述,记者突然意识到,对押运兵而言,一次次目的地明确的出发,让他们对“方向感”这个词有着更为敏锐的感受。在找准货物目的地的同时,他们也在不断寻找并校正自己的人生方向。

  “人生的路究竟该往哪里走?年轻官兵在一次次押运任务中成长,也渐渐明白了再远再难的路,只要一步步坚持下去,总能抵达。”指导员徐磊说。

  在中队的战备综合库,一排排携行包格外醒目。遇到任务,官兵们可以直接拎包上车。

  在诗歌《前行》里,中队长黄子真直抒胸臆:“战士抬起扛枪的手臂/万家灯火在夜幕下闪烁/此刻眼角已有暖意/前进!前进!/愿所有的高山都平坦/所有的隧道都光明……”

  远方很远,路在脚下。拿起背包,黄子真和战友们又将开始一次新的出征。

押运兵的“诗与远方”

■解放军报记者 程雪 通讯员 刘粤商 刘敏强

  清晨,某火车货运站。突如其来的哨音打破了黑夜的宁静。登上车厢,武警湖南总队长沙支队某中队一级上士胡福才被声音包围:打扫车厢的唰唰声,对讲机传来指导员徐磊的指挥声,关车厢门的“咣当”声……

  这些声音,胡福才和战友们再熟悉不过。他们,是即将负责押运这批货物的押运兵。站在火车车厢旁边,他们像一台台架在火车上的摄像机,习惯性地四处打量。

  半小时后,所有的携行物资准备到位,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漫长的跋涉,物资的安全成了他们的头等大事。

  从沿海繁华都市到西北浩瀚大漠,这位有着15年押运经验的老兵和战友们跋山涉水,一次次把国家特殊物资安全押运到目的地。

  在中队官兵自己撰写的青春诗集《诗与远方》里,胡福才写道:“在纵横数千里的铁道线上,我们来回奔波执行任务。如果将货物始发地与目的地连成一条线,那么押运兵就是这条线上永不停歇的光点。”

  从此,小小的车厢里有了战士们的诗

等待天明

■二级上士 刘金磊

汽笛声又响起

城市的灯火渐远

没入塞外的寒夜

车厢中只剩昏暗的灯光

时光仿佛凝固

这漫长寒夜中的静默一刻

唯有呼啸的寒风是前进的证明

你看

车厢外

朝阳跃出远山

塞外的平原变成丘陵

铁皮上的薄霜渐融

风中已有了暖意

  二级上士刘金磊第一次写诗,纯粹是为了打发寂寞的时光。

  12年前新兵下队,刘金磊被分到武警湖南总队长沙支队某中队,成了一名押运兵。

  没来部队时,刘金磊在电视剧里看到武警特种兵在比武竞赛中奋勇争先,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去当兵,成为和电视剧里一样酷酷的军人。

  来到中队后,刘金磊发现,电视剧里的帅气场面一个也没有。每天的生活,与自己的期待完全不同。

  押运兵很少与外界接触,工作内容不那么威风,就连工作环境也算不上体面。“成天待在闷罐车里,单调,没劲。”刘金磊说。

  工作第一天,刘金磊在日记中写道:这样乏味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!

  让刘金磊更不理解的是,都21世纪了,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闷罐车运送物资:“不能用高铁吗?或者押运兵的环境不能稍微改善一下吗?”他无法想象,在高铁穿行大江南北的今天,押运兵的一趟任务依旧需要几天几夜。

  同一时间,刘金磊的许多同年兵被分到了一线部队,大家抽空联系,分享各自生活,他羡慕极了。心里不痛快,刘金磊便蹲在角落给同年兵打电话,抱怨自己的枯燥生活。同年兵正在为未来的发展列出计划,他冲着话筒喊:“你是在跟我炫耀吧!”

  电话挂断,刘金磊的沮丧感更强了。

  迷茫持续了一段时间。在流动哨位上一次次执勤,内容日复一日,“仿佛脚下是一条直直的路,你能一眼看到路的尽头”。

  一天,老班长戎云鹏找到刘金磊:“以后你会明白,成为押运兵,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。”

  既来之则安之。在中队官兵写下的青春诗集《诗与远方》里发表作品,成了刘金磊押运之余打发寂寞时光的初衷。他记录自己的所见所思,也记录周围战友们的故事。

  动荡的车厢中只剩昏暗的灯光,时光好像静止不动,只有耳边呼啸的寒风提醒着他们,火车在一直向前。“这漫长寒夜中的静默一刻/唯有呼啸的寒风是前进的证明……”刘金磊即兴写诗一首,没想到得到了战友们的表扬。

  随后,刘金磊一发不可收,越写越多,生活的全貌在琐碎的记录里展开。他看到了单调、寂寞,看到了成长、开心,也渐渐懂得了老班长口中的“值得骄傲”是什么。

  静下来之后,刘金磊没有那么焦虑浮躁了。当初“为什么不用高铁运货物”的疑问,也找到了答案:闷罐车隐蔽安全,车门一关外界无法判断里面装的是什么,闷罐车没有电,对货物的安全运输没有影响。而且,货物装卸是在铁路货场完成的,高铁列车一般不进铁路货场。

  押运路漫长重复,但官兵们记录下来的,却是每个人鲜活的感受。一首首诗歌、一张张照片跃然纸上。从此,小小的车厢里有了战士们的诗,诗里承载着他们的青春、梦想与远方。

  车厢里,不再只有艰苦和寂寞

一缕阳光

■中士 江祖觉

我站在车厢门口

望向格子状防护网外

割裂的世界

不断晃过

车厢门之间的缝隙有10厘米

一缕阳光

透过缝隙照在我的脸上

极目远眺

青山绿水

白云蓝天

条条铁龙呼啸蜿蜒

  今年,是中士江祖觉当押运兵第8年。看着阳光从车厢门缝隙洒落,光的影子随着动荡的车厢不断晃动,江祖觉即兴写下自己所见:“割裂的世界,不断晃过。”

  大大小小的诗歌,记录了江祖觉情感的波澜,也描述出了押运兵的生活环境。它们大多是小片段,凝结着押运兵们的思绪。翻开这本诗集,就像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糖果库,每次剥开一片糖纸,都能看见一名押运兵的内心世界。

  白天,为了车内与车外的空气流通,江祖觉和战友们会在车门之间留出缝隙。为了保证物资安全,缝隙不能过大,于是便有了“10厘米缝隙”的最优解。同时,这道缝隙前必须留有一名战士携枪值守。

  阳光,是押运兵的稀缺资源。面向车外,站定。透过10厘米的缝隙,江祖觉闭上双眼,感受那一缕阳光照射在脸上的感觉,“没有比这一刻更舒服了”。

  到了晚上,为了保证安全,车厢必须完全封闭。漆黑狭小的空间里,战士们偶尔用手电筒充当光源,车厢里没办法充电,大多数情况下,他们都是在车厢里摸黑生活。

  与黑暗一同而来的,还有封闭狭小带来的闷热。除去物资占用的空间,大家在闷罐车的活动空间只有3平方米左右。车厢内没有水,没有电,也没有床铺。这3平方米的空间,容纳了官兵们的睡眠、饮食和每天日常的训练。

  如果赶上夏天,车厢内温度能达到50多摄氏度。铁皮吸热快,没过一会儿,车厢里就又闷又热。“衣服常常能拧出水来,我们上车时能带的水有限,洗澡是不可能的事,如果实在受不了,只能用毛巾沾点水简单擦擦。”上等兵樊明雨说。

  押运途中,大家最担心的是生病。一旦生病,行车途中不方便停车就医。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硬扛到下一个临时编组停靠点。

  一次,行进途中,江祖觉站在车厢门口警戒,突然腹部一阵疼痛,浑身颤抖。坚持了一天一夜,等到押运的物资安全抵达,江祖觉才被送去医院,所幸没有危险。

  时间久了,艰苦的日子多了,官兵们便习以为常。渐渐地,他们摸索出了一项辨别车厢外天气环境的本领:如果被子很快就变得潮乎乎的,身上容易长痱子,那一定是到了南方;如果夜里蚊子突然变多,即使把花露水抹遍全身也不起作用,那一定是火车即将在乡村停靠编组;如果火车皮变得干燥,一不小心就会割破手指,那就一定是在驶向北方了……

  一天晚上,站了一班夜哨,疲惫的中士曾海港半靠车厢,窝在角落里打盹。

  “祝你生日快乐……”歌声在耳畔响起,曾海港睁开眼,看见一个简单的“生日蛋糕”:战友们在面包上插了两根纸卷“蜡烛”,祝自己生日快乐。

  “海港,一起唱首歌吧。”

  “好!”

  “放心吧祖国,放心吧亲人,为了胜利我要勇敢前进……”在颠簸的闷罐车里,这群年轻押运兵感受到的,不再只有艰苦和寂寞。

  生命片段里,多了一份家国牵系

思 念

■一级上士 王春雨

火车开过我的家乡

山的那边

有亲人的目光

仿佛他们能隔着山

与我遥遥相望

火车离山渐渐远去

开向远方

远方有多远

牵挂就有多长

  一级上士王春雨喜欢站在车门旁,眺望远方的山峰,看着群山走近又远去。有时,他会牵挂家中的妻儿,想知道他们此刻在干什么。

  心中拥有思念,笔下也流淌出温情。于是,诗集里便有了这首《思念》。

  在中队记录每名押运兵行驶里程的“账单”上,王春雨名列前茅。

  从新兵下队开始,王春雨就扎根在中队,如今累计里程已经将近50万公里。赤道周长是4万余公里,王春雨在铁道上走过的路程相当于绕赤道13周。

  一份“账单”,一次分离。那天,临上火车的前一刻,王春雨接到了妻子电话:“我最近肚子一阵阵疼,医生说预产期要提前了。”王春雨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。任务一旦开始,执行任务的人员名单就不能更换。

  “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。”善解人意的妻子了解王春雨的苦衷,不断安抚着他的情绪。

  更多时候,思念会在节日来临时变得更加浓烈。

  一次中秋节前夕,随着密闭的车厢颠簸几天几夜后,王春雨途经自己的家乡。停站时,看着熟悉的景色,他的心揪着难受。“如果这时候在家里该有多好。”他想。

  王春雨和战友们不断寻找着 “爱大家”和“爱小家”之间的平衡点。事实证明,无论怎么努力,他们还是找不到什么好办法,只能寄托在回家的时候,多帮家人分担一些家务。

  火车像个巨兽,不停地朝前跑,押运兵也跟着连轴转。说起与火车同频共振的日子,指导员徐磊向记者细数着押运途中的记忆碎片。

  他们面对过各种问题。一次火车临时停靠编组,一名醉汉在铁道边徘徊,企图接近车厢。“押运兵必须保持高度警惕,不能有一丝马虎。除了要有强健的体魄,还要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。”徐磊说。

  时间长了,车厢里冰冷的铁板,火车撞击铁轨的“咣当咣当”声,甚至从车厢缝隙漏进来的阳光,都成了押运兵的一部分,也见证着他们的成长蜕变。

  “我一直认为自己穿上军装,或者授了衔就是军人了。现在看,是一次次押运任务,让我一步步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。”上等兵杨康写道。

  一次次押运任务,也让王春雨明白了当押运兵的使命所在:“我们的生命片段里,多了一份家国牵系。”

  任务结束,已是午夜。走出火车货运站,路边的灯光和整座城市一起暗下来。等哨音再次划破夜空,汽笛声从远到近再次出现,新的任务和远方将和火车一起驶来。

  (中国军网-解放军报)

【编辑:张子怡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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