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本报记者 黄启哲
今晚，由国家大剧院、上海歌剧院、陕西大剧院联合制作的新版《托斯卡》将首演。仅仅相隔12天，《波西米亚人》《托斯卡》这两部普契尼经典，就由同一院团——上海歌剧院，在同一剧院——上海大剧院上演，着实成为申城演艺市场回暖的一大标志性事件。
档期如此密集，这当中，有巧合——《托斯卡》原定去年底上演，由于疫情等原因综合各方档期重新排定演出日；也有必然——海纳百川的上海从来都是高雅艺术的重镇，当下的申城演艺市场需要“大部头”来调动文化消费热情。
高涨的观演热情令国内歌剧界都为之惊喜和振奋，不过也令演艺人的思考和追求更进一步：冲刺亚洲演艺之都建设的上海，还将迎来专属于歌剧的世界级文化场馆——上海大歌剧院。曾被视为“曲高和寡”的高雅艺术，“趁热打铁”将这股“暖流”化为融入申城观众日常的文艺春风，化为助力“演艺码头”向“演艺源头”转型的厚重力量，使歌剧这颗“艺术皇冠上的明珠”在今天焕发更闪亮的光彩。▼下转第五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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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一个25年：经典大制作与一流艺术家是普及推广的支点
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多明戈、帕瓦罗蒂、卡雷拉斯这“三大男高音”，与《祝酒歌》《今夜无人入睡》《星光灿烂》等唱段，几乎是国内许多人对于歌剧这一西方高雅艺术的全部认知。对于一般人来说，电视里看上一段可以，真要正襟危坐在剧院观看两个小时纯正的经典大制作，却是不太可能。就在26年前，同样一部《托斯卡》，集结当时国内外顶尖艺术家在某地上演，轰动一时，却出现主办方亏损、难以持续的遗憾。足见，当时高雅艺术推广十分艰难。
而在这种情况下，作为国内演艺最前沿阵地之一的上海，在1998年上海大剧院开台之时，却敢于大手笔联合中外多方力量推出威尔第歌剧《阿依达》。400多名中外演员、意大利运来的七个集装箱服饰道具，台前幕后的每一个细节，都“刺激”着当时演艺人与观众的神经。而此次演出也与同年在北京太庙上演的《图兰朵》，一并成为乐迷津津乐道的文化盛事。这之后，《浮士德》《漂泊的荷兰人》《茶花女》等国内外版本的接连上演，奠定了上海大剧院“殿堂级剧院”地位的同时，也令本土歌剧事业与消费市场得到长足发展。
作为此次全新版本《托斯卡》领衔的和慧，正是25年前以新秀身份出演这部开台大作的中国首位“阿依达”。彼时还是西安音乐学院青年教师的她，在“海选”中脱颖而出，得以与一众海内外艺术家合作。而这也成为她走进国际视野的重要契机之一。此后，她开始“征战”欧美一流剧院、音乐节。因为她的出现，中国歌唱家不再只是出演《蝴蝶夫人》《图兰朵》这些角色本身就是“东方面孔”的剧目，而是凭借自身实力与一众国际演员站在了“同一水平线”。
而这一切，又要从《托斯卡》讲起。2002年，和慧在意大利帕尔玛皇家歌剧院凭借该剧“一战成名”。四年后，还是这部作品，因为作为B角“救场”意大利国宝级艺术家丹妮拉·黛西，她“惊艳”了原本专程从希腊等地赶来看名角的专业乐评人，也征服了一同合作的指挥大师马泽尔。对方当即表示：“我要带你去纽约！”随后，她得以与纽约爱乐乐团合作，还登上了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舞台。可以说，正是和慧等一批中国歌唱家成功打入欧洲主流乐界的经历，激励了一批从业者，也标定了中国歌剧事业的发展水平。此后她每次回国演出，总能掀起一阵话题，无疑反哺了国内歌剧市场，以更亲近的姿态拉近着歌剧与国内受众的距离。此次国内首秀这个对她而言艺术生涯最重要的作品之一，也成为观众买票的一大动因，早在此前的赏析会上，就有不少观众表示“专为和慧而来”。
下一个25年：队伍建设、观众培育和朋友圈扩容缺一不可
当前歌剧观演的“小高潮”背后，是中国歌剧市场蓬勃向上与西方歌剧界老龄化趋势明显的对照。而这一点，主演《波西米亚人》、在海外演出经历丰富的男高音歌唱家石倚洁也深有体会。眼下加紧建设的上海大歌剧院，更是朝着全球歌剧演出场次最多、歌剧式样最全这一愿景努力进发。良好大势之下，如何保持高品质输出，让西方经典艺术进一步本土化、为我所用，应是下一个25年的关键。
短期来看，“名家+大制作”的头部项目，依旧是歌剧提升演艺市场“能见度”的硬招。不过，从长期来看，作为舞台艺术之中成本最高的歌剧，要让经典“天天见”不够现实。在记者的采访中，多位艺术家都感慨，时代在变，观演群体与需求也在悄然发生变化。一方面，上海有着不亚于西方主流市场的专业乐迷，不只关注主角的演唱功力，对于吐字发音、乐团音准、合唱表现也有要求。另一方面，作为流行演艺品类的音乐剧来势汹汹，在不改变歌剧本体艺术特质的前提下，如何拓宽受众面、尤其是吸引年轻观众，成为国内外歌剧界同样面临的新课题。
从业者首先从表演到舞美的“与时俱进”入手。作为此次《托斯卡》男主角，韩蓬告诉记者：“以前传统歌剧观众是听演唱，歌剧演员表演相对静态，更多的是把重点放在唱上。然而现在对我们歌剧演员的要求高了，不仅要会唱，还要会演会跳。”这正是《托斯卡》区别于其他一些歌剧剧目的特点，就拿第一幕伊始来说，和慧与韩蓬的互动更多要呈现出少男少女恋爱的活泼与萌动。相比于以往版本华丽繁复的舞美，此次舞台呈现更为简洁现代。这也是当前不少欧洲歌剧院的普遍做法——尝试贴近当代审美的同时，也适度控制成本。
在沪参演重磅项目的同时，和慧还积极参与上海歌剧人才队伍的建设。她为上海歌剧院青年演员开设“大师班”，“不光是锤炼声乐技巧，更是把闯荡国际一流剧院音乐节的宝贵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”。
国内一流剧院间的合作也从《托斯卡》开始全面起飞。早在上周该剧的新闻发布会上，作为制作方之一，国家大剧院副院长赵铁春便迫不及待地宣布，今年年底，三大剧院再度携手联合制作的歌剧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即将亮相。
而在观众培育方面，相比于巴黎歌剧院将10欧元的超低价预演门票销售给28岁以下青年人的做法，上海大剧院则特别辟出“歌剧星空间”，为这一艺术门类打造专属空间。未来，这里将上演《茶花女》《卡门》《费加罗的婚礼》等十余场“小而美”的情景音乐会版歌剧或选段专场音乐会。
普及经典、培养人才、培育观众和合作做大市场之后，一个终极目标呼之欲出——期待种种努力滋养后，能够在这片歌剧的新兴沃土，诞生一部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民族歌剧新经典。
《文汇报》2023年2月24日第1版